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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起复!?”曹操眼睛一亮。

“他辞官前曾上疏朝廷,提议征召明晓古学的年轻才俊,并赦免蔡邕之罪,叫他来主持征辟,将熟知《古文尚书》、《毂梁春秋》、《诗经》的宣入京师,若有才干直接可以当上议郎。你想想吧,桥老头为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呀!”

曹操顿时哽咽住了,顷刻间桥玄他老人家对自己的关照和鞭策全都涌上了心头,泪水在眼圈里转着。

“他和我聊了很长时间,谈的都是你的事。那老家伙还真是臭脾气,一开口就直言我是宦官遗丑!真是个倔老头!”曹嵩说着说着笑了,“但是他的话打动了我,他说我不管花多少钱、托多少人情,只能给子孙买来官,却不能给子孙买来好名声。他说得对!所以,现在只有靠你自己了,靠着勤勉,靠着钻研古学,才能改换别人对你的看法,这也是改换别人对咱们曹家的看法!那书你一定要好好读,咱们曹家改换门庭洗雪前耻的大任全靠你啦!小子,勉力吧!”

曹操捧着书,已经泪眼蒙眬。

“哼!你小子也知道哭……”曹嵩冷笑一声,“带着这书,回去好好学,不到朝廷征召,绝不要到洛阳来找我。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,咱们还是脚踏两只船。你听见没有!这可是咱们曹家的大事。”

“孩儿我记下了。”曹操擦擦眼泪,他对父亲脚踏两只船这种说法,还是觉得很别扭。

“还有,如今你在小一辈中年龄最长,记得要和兄弟们相处好。我也盼着你的兄弟们能够帮持你、维护你,成全你的功名。毕竟是同宗兄弟嘛!”曹嵩这几句话虽是对儿子说的,但这会儿眼睛却看着夏侯惇。

夏侯惇会意:虽然没直说,但他总算是承认了。

曹操也明白了,马上补充道:“不但族里的兄弟,对于元让兄弟他们,儿子也还要多多倚仗。”

“很好,那我就放心了。”曹嵩意味深长地点点头,“明天一早,你们就起程吧。”

曹操觉得自己跟冬天似乎有缘。两年前往顿丘赴任就是冬天,现如今载着四叔的棺椁回家,又是在冬天。虽说这次比顿丘那一回的车马脚力强得多,但是载着尸体,又带着痴呆的二叔,这一路的行程实在是令人压抑。

曹炽呆傻傻地坐在车里,不知饥渴困睡,任凭曹操、夏侯惇、曹洪这帮人怎么呼唤就是不理。后来大家也都放弃了,各自上马,低头想自己的心事。

哪知车马离了河南之地以后,曹炽突然说话了!

“得脱虎狼之地,终于可以回家了。”

曹操正骑着马在前面引路,听得清清楚楚,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。他立刻下马,跨在车沿上,掀开帘子一看:曹炽早就不呆坐着了,优哉游哉翘着腿躺在车里。

“二叔,您、您……”

“我什么事都没有!”曹炽的神色已经恢复,“我那是装的!”

“您为什么疯?”

“为了回家,我不想再跟着你爹蹚浑水了。”

曹操恍然大悟:若是他不装病,爹爹岂能轻易放他回乡?不过他故意装疯卖傻,这样的心计却也叫人觉得可怕。

“我累了,真的累了。”曹炽打了个哈欠。

曹操冷笑道:“是啊,您为了骗我爹,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不睡,能不累吗?”

“你小子也不要怪我,我是真累了。”曹炽听出他话里有责备之意,“我装疯卖傻又何止这几天?自入宦途,二十年来如履薄冰,早就有意弃官还乡,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。”

曹操打小就对曹炽十分忌惮,可今天却觉得他格外丑恶。索性进了车子,坐到他身边,挖苦道:“您以为我爹是瞎子吗?我这会儿才想明白,他旁敲侧击说了那么多闲话,原来都是冲着你说的。他早就看出你装疯卖傻了!”

“那又如何,我不还是走了嘛。”曹炽憨皮赖脸满不在乎。

曹操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,越发感到厌恶,所有往事涌上心头:七叔曹胤说过,当初就是这个人打着老曹腾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,是他向父亲泄露卞氏之事,他数年来积累资财一毛不拔,论起对族人的情义远不及父亲和四叔曹鼎……想至此,曹操忽然喝问道:“您也真的放得开手?!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“侄儿倒要问一声,当年是谁最先打着我祖父的旗号钻营为官的?又是谁第一个跑去向王甫献媚的?”

这句话可正打在曹炽的软肋上,他把脸转开,看着窗外:“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?”

“七叔早就告诉我了。”

“是啊,我是始作俑者,是罪魁祸首!可是我……我怎么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。”他脸上露出一丝羞

愧,但转瞬即逝,“罢官也好,大家干干净净。我曹元盛怕了,这辈子再也不离开谯县了。我可不想再这么下去,官复原职又如何,王甫能跟咱们翻脸,曹节也能。我要逃活命!实在不行就躲到深山老林里,别人的死活我管不着!反正我现在是族中首富,有的是钱怎么花不行?”

曹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万没想到二叔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。人的本性原来可以这样深藏丑恶!猛然间,这几个月的郁闷、积愤、悲苦都涌了上来,他喝骂道:“呸!你……你太叫侄儿失望了。当初我任洛阳尉,你嘱咐我那些话都多好听呀!可是你自己是怎么做的?你以为一走了之就完了吗?你当年打着我祖父的旗号四处钻营,败坏了他老人家的名声,你如何对得起我祖父?你搞得家族声名狼藉,毁了七叔的前程,你对得起七叔吗?四叔当时还年轻不晓事,你带着他四处巴结钻营,现如今他落得惨死,你就没有责任吗?对得起他吗?我父亲乃恩荫出身,提携你做到长水校尉,如今遇到事情,你却弃他而去,对得起我爹吗?你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,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七叔、见乡亲,有什么脸面见你两个儿子!亏你一把年纪的人了,就不知道害臊吗?”

“噗!”一股鲜血像箭打的一般从曹炽口中喷出!

曹操也吓呆了:“二叔……二叔……”

“你骂得好!”说完这句话,曹炽的气就缓不上来了,心有不甘地瞪着他,“可是……我……对得起……你小子!”

曹操脑子里轰地一声:是啊,谁都对不起,他对得起我。当初若不是他为我遮掩桓府命案,我岂能入仕为官?想至此他赶紧抱住曹炽:“二叔,侄儿说话过了,您……”